杯盞交錯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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杯盞交錯間
辦公室裏。桌上一摞一摞放著樣書和紙質的書稿，護眼燈整天開著，它的主人連著幾天看稿子，無暇顧及其他，連頭發都只是簡單挽起。
敲門聲響起，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長發女人直接推門進來。
宛秩頭擡都沒擡，等門又關上後，她才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，走到沙發邊坐下，大咧咧地陷在沙發裏，對著來人說：“我要瞎了，姐。”
織夢瞧她。“我看你看得挺開心的啊，怎麽？”
“這幾個稿子都挺不錯。挺好。”宛秩頷首，轉過身子煮水泡茶。“要沒問題就安排人去談合約了。”
“可以，你做事我放心。”織夢舒了口氣說。事情讓宛秩做，她只管簽字就行。“宛禾詩老師業內口碑都快追平我了。”
宛秩聳聳肩，往茶壺裏放茶葉。
“宛老師這麽辛苦，應該出去放松放松才對。”織夢交疊起腿，前傾身子，幫她拿了兩個茶杯出來放好。“明天晚上有個商務局，幫我去一下唄。”
宛秩“啊”了一聲，“不合適吧？”
“怎麽不合適？”織夢不甚在意。“沒什麽重要內容，就是幾個公司的老總聚聚，談談有沒有能合作的。他們業務部門的人也會去。你去，多認識認識，打打交道。”
茶葉過了兩遍水，終於倒進杯子裏。
“行吧。”宛秩點點頭。“有什麽註意事項沒有？”
“註意事項？”織夢想了想，說，“那誰應該會在。叫什麽來著？成昱？”
“……他要是纏著我我能打他嗎？”
“人家哪兒不好，追你還得被打？”織夢的八卦之心頓時起來了。
“沒感覺。”宛秩搖搖頭，起身去拿文件夾，說起工作來。
從離開東山島之後，沈方珣再也沒跟她聯系過。想想也是，大家都很忙。像宛秩這種項目負責人，一本書從頭跟到尾，尚且有時過得沒日沒夜，更何況沈方珣？他……自己開公司，應該更忙就是了。
卻未曾想到，很快，兩人就再見到了。
服務生打開包廂門時屋子裏的人已到了大半。隨著屋裏人的起身，宛秩的視線越過服務生，堪堪停在中間的人身上。
沈方珣有一瞬的意外，微微頷首，卻在中間人介紹時自持了初次見面的冷靜與禮貌。周旭哲的眼神有些耐人尋味，悄悄側過頭去掩飾過了。宛秩也聰明地裝作從未認識，跟在老板身後，適當補充，沒被問到就不說話。
成昱一行是後到的，恰好落座在宛秩旁邊。
……
“什麽時候到的？”成昱趁寒暄的空當，問道。
宛秩笑著聽他人說話，禮貌地微側過頭，視線卻沒偏過來。“剛到不久。”察覺沈方珣在對面望過來，她不動聲色地，又把頭轉回去了。
“最近工作忙嗎？”
“還好。”
……
幾個來回之後，對方終於停了下來，宛秩這會兒倒是回過頭去看了他一眼。
杯盞交錯間，談到雙十一。
各方似乎有合作意向，但這局上你來我往的話，也抖不出多少真假來。
席上有人想給宛秩倒酒，未等她本人開口，成昱就伸手攔下了：“她酒精過敏。”
宛秩呼之欲出的話又得咽下去了，心虛地看著這席上唯二的“知情人士”，扯動嘴角笑了笑，不去看那暗含揶揄的眼神和偷偷看戲的目光。
她哪裏知道，剛工作時為免去麻煩給自己立下的人設，會有碰上熟人在現場的一天……
由於老板的事先交代，宛秩看著差不多了，借故出來，去結賬。
回包廂時，剛好見他一個人從裏邊出來。
白色polo衫，黑色休閑長褲，左手手腕上帶著智能手環。就一個人，身上連個包都沒背。沒記錯的話剛才他應該喝了不少，然而卻看不出一點兒醉意。
宛秩以茶代酒，逃過一劫。
“沈總這是要結賬嗎？”她微笑著，揚了揚手裏的單子，仍覺得有些心虛，同他玩笑道。“晚了哦。”
沈方珣聞言一笑，目光裏有些調侃意味地看她，卻輕搖了搖頭，順著她的話說下去：“那我只好等下回了。”
咦？
“上回在海邊，一直沒來得及說謝謝。”他道。
宛秩沒想到他說的竟是這個。“不用，不用客氣……”
他點點頭，沒說什麽，指了指電梯間。“有事，先走了。”
“這麽快？”她下意識道。
“下次，”他頓了頓，一笑。“應該會再見。”
應該會再見……他沒再拖，擡起手揚了揚，一個人往電梯間去。
回到觥籌交錯的包間。
場面倒沒有因為沈方珣的提前離開而氛圍低落，推杯換盞間，闊談依舊。周旭哲是個應酬好手，進退自如，舉手投足間都是沈浮生意場的老練。頂著一副略顯幼態的五官，但有點兒說不出的感覺了。
後來臨散場，周旭哲尋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要到了宛秩的微信，臨走時更是悄悄繞到她身邊，告訴她沈方珣去哪兒了。宛秩胡亂點了點頭，笑了笑，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將話帶過去了。
“那，劉總，宛總監，我先走了。”周旭哲見車來了，沒耽擱，上車走了。
宛秩留到最後，送自家老板上了車，才叫車回家。
那天之後，宛秩就開始隱隱有預感，沈方珣說的那句“應該會再見”是真的。可是項目在她手裏，也沒看到他們公司的名字。
日子一天天臨近，“行”卻在消息列表裏越發沈底，而她的預感卻愈發強烈。
***
“啪”的一聲，織夢把一個臨時裝訂的冊子拍在她桌上。
宛秩雙耳都戴著耳機，茫然擡頭，看她。
織夢的手指點了點冊子的封面，示意宛秩看。她這才摘下耳機，暫時放到一旁，接過策劃案。
誒？！
“手裏的活交接一下，我們來搞搞這個。”
再次見到沈方珣，是簽合同的當天晚上。
這個合作來得太突然，雙方溝通得都很痛快，合同掰扯的地方也不算多，所以，宛秩總有點不太相信。但面前的笑語交談，仿佛一雙無形的手來拉扯著她，告訴她這是真的。
“沈總是個年輕有為的，公司裏也都是新鮮血液，你們年輕人多交流交流。”自家老板是個開明的人，沒什麽架子，也很欣賞有能力的年輕人。“宛秩啊，你代表我們公司，要好好表現。”
宛秩嗯嗯啊啊地扯了些話，心裏卻在想織夢為什麽要把這麽重要的合作交給自己。當她出神時，目光一直盯著對面，沒一會兒被對面人察覺，看過來，她這才驚醒，收回自己的目光。
沈方珣也移開視線，繼續去聽別人說的話。
他絕對不是個外放的性子，沈靜而利落的氣場似乎也和這類社交應酬的場面不太搭調。一群人裏，他的話絕對不算是多的，大多數時候是在聽，偶爾交談幾句應付……可這從容的舉止，分明就是多年在生意場上歷練沈澱下來的——和她記憶裏的那個人有些偏差。
她的確不知道，沒有刻意關註他的這些年，發生過什麽。或是說，潛意識裏，她把這份好奇藏了起來。
當再次相見，又機緣巧合地在工作上遇到——她不得不承認這些年的確聽過他的名字，可從未主動去探尋過——有種人非故人的落寞感，但那雙深邃清澈的黑色眼睛，又是分明在告訴她，沈方珣，骨子裏還是那個沈方珣。
這才接觸幾次？怎麽就生出這種感想來？這才碰到了一點點，就好像有什麽深埋多年的東西要破土而出了。
冷靜……宛秩拿起杯子不動聲色地灌了一大口冰橙汁，被這一股冰涼到胃的冷感凍醒，差點兒嗆到。
內裏的兵荒馬亂之後，她悄然放下杯子，佯作無事發生，可卻感覺有人在看自己……
擡眼望去……
她的臉霎時熱了。
坐在她對面的人抿了抿嘴，在她看過來的一瞬恰好垂眸錯開與她的目光交匯，氣定神閑地伸筷子夾面前的菜。
完了，宛秩自肺裏深深壓出一口氣，偏過臉去忍住自己想笑場的沖動。
感慨歸感慨，可時隔多年和自己曾經的同學坐在同一個桌上，看他一本正經地和別人談事情……就有點兒說不出的感覺，像在看熟人演戲……
往昔的熟悉感猶在。於是，腦海裏自然就有現在人的當年模樣……
她再次偏轉過頭，這次是假裝在看手機。目不轉睛的，老認真了。
沈方珣默默喝了口水。
剛才她的所有小動作他都留意到了。怎麽，自己極少出來參加這些，衣著不對嗎？他分心想著這類無聊問題，就是想不出她為什麽一看到自己就想笑場。
難道……給她的策劃案裏出錯字了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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敲門聲響起，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長發女人直接推門進來。
宛秩頭擡都沒擡，等門又關上後，她才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，走到沙發邊坐下，大咧咧地陷在沙發裏，對著來人說：“我要瞎了，姐。”
織夢瞧她。“我看你看得挺開心的啊，怎麽？”
“這幾個稿子都挺不錯。挺好。”宛秩頷首，轉過身子煮水泡茶。“要沒問題就安排人去談合約了。”
“可以，你做事我放心。”織夢舒了口氣說。事情讓宛秩做，她只管簽字就行。“宛禾詩老師業內口碑都快追平我了。”
宛秩聳聳肩，往茶壺裏放茶葉。
“宛老師這麽辛苦，應該出去放松放松才對。”織夢交疊起腿，前傾身子，幫她拿了兩個茶杯出來放好。“明天晚上有個商務局，幫我去一下唄。”
宛秩“啊”了一聲，“不合適吧？”
“怎麽不合適？”織夢不甚在意。“沒什麽重要內容，就是幾個公司的老總聚聚，談談有沒有能合作的。他們業務部門的人也會去。你去，多認識認識，打打交道。”
茶葉過了兩遍水，終於倒進杯子裏。
“行吧。”宛秩點點頭。“有什麽註意事項沒有？”
“註意事項？”織夢想了想，說，“那誰應該會在。叫什麽來著？成昱？”
“……他要是纏著我我能打他嗎？”
“人家哪兒不好，追你還得被打？”織夢的八卦之心頓時起來了。
“沒感覺。”宛秩搖搖頭，起身去拿文件夾，說起工作來。
從離開東山島之後，沈方珣再也沒跟她聯系過。想想也是，大家都很忙。像宛秩這種項目負責人，一本書從頭跟到尾，尚且有時過得沒日沒夜，更何況沈方珣？他……自己開公司，應該更忙就是了。
卻未曾想到，很快，兩人就再見到了。
服務生打開包廂門時屋子裏的人已到了大半。隨著屋裏人的起身，宛秩的視線越過服務生，堪堪停在中間的人身上。
沈方珣有一瞬的意外，微微頷首，卻在中間人介紹時自持了初次見面的冷靜與禮貌。周旭哲的眼神有些耐人尋味，悄悄側過頭去掩飾過了。宛秩也聰明地裝作從未認識，跟在老板身後，適當補充，沒被問到就不說話。
成昱一行是後到的，恰好落座在宛秩旁邊。
……
“什麽時候到的？”成昱趁寒暄的空當，問道。
宛秩笑著聽他人說話，禮貌地微側過頭，視線卻沒偏過來。“剛到不久。”察覺沈方珣在對面望過來，她不動聲色地，又把頭轉回去了。
“最近工作忙嗎？”
“還好。”
……
幾個來回之後，對方終於停了下來，宛秩這會兒倒是回過頭去看了他一眼。
杯盞交錯間，談到雙十一。
各方似乎有合作意向，但這局上你來我往的話，也抖不出多少真假來。
席上有人想給宛秩倒酒，未等她本人開口，成昱就伸手攔下了：“她酒精過敏。”
宛秩呼之欲出的話又得咽下去了，心虛地看著這席上唯二的“知情人士”，扯動嘴角笑了笑，不去看那暗含揶揄的眼神和偷偷看戲的目光。
她哪裏知道，剛工作時為免去麻煩給自己立下的人設，會有碰上熟人在現場的一天……
由於老板的事先交代，宛秩看著差不多了，借故出來，去結賬。
回包廂時，剛好見他一個人從裏邊出來。
白色polo衫，黑色休閑長褲，左手手腕上帶著智能手環。就一個人，身上連個包都沒背。沒記錯的話剛才他應該喝了不少，然而卻看不出一點兒醉意。
宛秩以茶代酒，逃過一劫。
“沈總這是要結賬嗎？”她微笑著，揚了揚手裏的單子，仍覺得有些心虛，同他玩笑道。“晚了哦。”
沈方珣聞言一笑，目光裏有些調侃意味地看她，卻輕搖了搖頭，順著她的話說下去：“那我只好等下回了。”
咦？
“上回在海邊，一直沒來得及說謝謝。”他道。
宛秩沒想到他說的竟是這個。“不用，不用客氣……”
他點點頭，沒說什麽，指了指電梯間。“有事，先走了。”
“這麽快？”她下意識道。
“下次，”他頓了頓，一笑。“應該會再見。”
應該會再見……他沒再拖，擡起手揚了揚，一個人往電梯間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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場面倒沒有因為沈方珣的提前離開而氛圍低落，推杯換盞間，闊談依舊。周旭哲是個應酬好手，進退自如，舉手投足間都是沈浮生意場的老練。頂著一副略顯幼態的五官，但有點兒說不出的感覺了。
後來臨散場，周旭哲尋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要到了宛秩的微信，臨走時更是悄悄繞到她身邊，告訴她沈方珣去哪兒了。宛秩胡亂點了點頭，笑了笑，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將話帶過去了。
“那，劉總，宛總監，我先走了。”周旭哲見車來了，沒耽擱，上車走了。
宛秩留到最後，送自家老板上了車，才叫車回家。
那天之後，宛秩就開始隱隱有預感，沈方珣說的那句“應該會再見”是真的。可是項目在她手裏，也沒看到他們公司的名字。
日子一天天臨近，“行”卻在消息列表裏越發沈底，而她的預感卻愈發強烈。
***
“啪”的一聲，織夢把一個臨時裝訂的冊子拍在她桌上。
宛秩雙耳都戴著耳機，茫然擡頭，看她。
織夢的手指點了點冊子的封面，示意宛秩看。她這才摘下耳機，暫時放到一旁，接過策劃案。
誒？！
“手裏的活交接一下，我們來搞搞這個。”
再次見到沈方珣，是簽合同的當天晚上。
這個合作來得太突然，雙方溝通得都很痛快，合同掰扯的地方也不算多，所以，宛秩總有點不太相信。但面前的笑語交談，仿佛一雙無形的手來拉扯著她，告訴她這是真的。
“沈總是個年輕有為的，公司裏也都是新鮮血液，你們年輕人多交流交流。”自家老板是個開明的人，沒什麽架子，也很欣賞有能力的年輕人。“宛秩啊，你代表我們公司，要好好表現。”
宛秩嗯嗯啊啊地扯了些話，心裏卻在想織夢為什麽要把這麽重要的合作交給自己。當她出神時，目光一直盯著對面，沒一會兒被對面人察覺，看過來，她這才驚醒，收回自己的目光。
沈方珣也移開視線，繼續去聽別人說的話。
他絕對不是個外放的性子，沈靜而利落的氣場似乎也和這類社交應酬的場面不太搭調。一群人裏，他的話絕對不算是多的，大多數時候是在聽，偶爾交談幾句應付……可這從容的舉止，分明就是多年在生意場上歷練沈澱下來的——和她記憶裏的那個人有些偏差。
她的確不知道，沒有刻意關註他的這些年，發生過什麽。或是說，潛意識裏，她把這份好奇藏了起來。
當再次相見，又機緣巧合地在工作上遇到——她不得不承認這些年的確聽過他的名字，可從未主動去探尋過——有種人非故人的落寞感，但那雙深邃清澈的黑色眼睛，又是分明在告訴她，沈方珣，骨子裏還是那個沈方珣。
這才接觸幾次？怎麽就生出這種感想來？這才碰到了一點點，就好像有什麽深埋多年的東西要破土而出了。
冷靜……宛秩拿起杯子不動聲色地灌了一大口冰橙汁，被這一股冰涼到胃的冷感凍醒，差點兒嗆到。
內裏的兵荒馬亂之後，她悄然放下杯子，佯作無事發生，可卻感覺有人在看自己……
擡眼望去……
她的臉霎時熱了。
坐在她對面的人抿了抿嘴，在她看過來的一瞬恰好垂眸錯開與她的目光交匯，氣定神閑地伸筷子夾面前的菜。
完了，宛秩自肺裏深深壓出一口氣，偏過臉去忍住自己想笑場的沖動。
感慨歸感慨，可時隔多年和自己曾經的同學坐在同一個桌上，看他一本正經地和別人談事情……就有點兒說不出的感覺，像在看熟人演戲……
往昔的熟悉感猶在。於是，腦海裏自然就有現在人的當年模樣……
她再次偏轉過頭，這次是假裝在看手機。目不轉睛的，老認真了。
沈方珣默默喝了口水。
剛才她的所有小動作他都留意到了。怎麽，自己極少出來參加這些，衣著不對嗎？他分心想著這類無聊問題，就是想不出她為什麽一看到自己就想笑場。
難道……給她的策劃案裏出錯字了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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